童叟无欺【仓安】
一个迟到的生贺。
夹带丸昴。
祝我担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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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叟无欺】
“我觉得你卖我的东西有问题……”大仓捧着用绣着蜻蛉文包袱皮细致包裹的东西站在年轻的古董店老板面前，苦着张脸，显得并不是那么理直气壮。他怀疑这东西有问题，但他并没有完全搞明白到底是什么问题。他甚至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在作祟。他看见老板身边瞪着他的大眼睛青年，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其实说起来能买到它也算是缘分。原本去古董店是要给与父亲来往多年的生意伙伴置办寿礼，那位伯父对过去的老物件甚是喜欢，而大仓一家对古董基本上毫无研究，但这个真正意义上的有钱人家坚信着有钱就不愁买不到好东西，再加上长子大仓忠义从小到大都秉持着人间自有真情在，我不欺人人不欺我的原则，接了老爷子派下的任务便带上钱包出了门。
朋友介绍的那家门脸极小的店铺藏在西荻漥附近的偏僻小巷里，推开哼唧作响的木门，走进店里的时候光是看着那老板的模样，大仓就估摸着这店里得是有好东西，老板皮相年轻的紧，做派却是十足的老气，脸上架着圆片眼镜，身上一套墨黑的和服，险些让大仓没看见他怀里抱着的那只同样漆黑的猫，老板一只手轻抚着猫咪柔顺的毛，另一只手上捧着本发黄的和歌集，“欢迎光临。”见人进来他也不抬头，带着京都方言的声调拐着婉转的弯。那只黑猫倒是懒洋洋的睁开了眼，翡翠似的眸子瞟了大仓一眼，又懒洋洋的合上，抖抖耳朵继续享受主人的抚摸。
“随便看看吧。”店主揉揉猫咪的头顶，单手翻了书页。店里除了店主坐着的地方尚且宽裕，其他地方林林总总挤满了古董。瓷器，木器，钟表，相机，古书字画还有不少西洋货。大仓侧着身子敛紧大衣，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撞到些什么。红木的条几上摆着的银熏球里燃着芸香，青灰色的烟袅袅散开来就是沉静古朴的香气。大仓绕了一圈，俨然已是花了眼，虽说不愿打扰店主的悠然，但还是开了口，“老板，家中长辈过寿，我选些什么送会好一点呢？”
那年轻老板这才放下手里的书本，抱着猫起了身。单手抱猫径自爬上梯子取下了一摞子卷轴，放到大仓面前，“这是几副中国晚清时候的松鹤图。”大仓看老板怀里抱着猫，便帮忙展开。不错，不错，松鹤都是有长寿吉祥的好寓意，画上的线条颜色都是极为灵动精彩的，他思量了片刻，便要掏钱。老板八成是没多见过如此利索的客人，愣了半晌才报上价格。也没仔细辨别真伪，更没砍价，就这么爽快的交了钱，大仓取了画就要转身出门，没成想画轴刚巧碰上了身后的博古架，架子顶端放着的东西晃动几下，眼看着落了下来，大仓心下一紧，还没来得及反应却已稳稳接住了落下来的物件。大仓松了口气，仔细打量着落进手里的茶碗有没有磕着碰着。却不想越打量越是欢喜，用手揩去上面的一层浮灰，手里的茶碗正是可手的大小，不似日本传统陶器烧制出来的古朴厚重，这小碗透着一股子精致与灵气，胎体并不算太薄稍有重量，通体施天青釉，釉色温润饱满，甚是可爱。
“subaru！”大仓听见老板招呼小猫的名字，一眨眼的功夫那只黑猫就成功挣脱了老板的怀抱，身手矫健面露凶相的扒着自己的名牌裤子往上爬。大仓吓了一跳，也不敢用力驱赶，便护住了手里的茶碗，一脸惶恐的向老板求助。老板苦着脸跑来抱猫，猫咪尖利的爪子牢牢扒进大仓裤子的纤维夹缝中，老板一个用力，猫下来了，裤子却硬是被拽出了几道抓痕。线头可怜兮兮的挂在猫咪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指甲上。
“啊！实在对不起！我家subaru把您的裤子弄破了，那个，您手里的茶碗……”
“噢！没事的没事的，”大仓摆摆手，“老板这个茶碗多少钱？”
老板一边安抚着仍处在炸毛状态的猫咪一边给大仓介绍，“您好眼光，这可是个好东西，濑户烧仿宋的精品，釉色烧成的难度极高，论年代品相和价值摆在博物馆里都是足够的，不过您要是喜欢，我也就给您个公道价格，毕竟我家subaru挠破了您的裤子，刚才的那两幅画就算是搭给您的。”边说脸上的笑意越积越多。
大仓稀里糊涂的就这么答应了，发现自己身上现金不够看着老板笑眯眯的拿出POS机说出，“本店可以刷卡及网上支付。”时，他总觉得好像上了当。
父亲看着两幅松鹤图满意的合不拢嘴，一边夸着自家儿子有眼光，一边说着有空就把画的花费给大仓补上，大仓也不说话，一边笑着点头，一边心想按照自家父亲的作风，多半是没什么给钱的空闲的。虽然这两幅画倒也真是不花钱。大仓当然也不是那么在乎钱的主，他现在心心念念的是放在车上副驾驶的那只刚买的茶碗。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用那高级茶碗喝口茶的感觉，但是一想自己并没有喝茶的习惯，家里除了瓶装的茶饮料根本没有可以配的上那茶碗的好茶，于是眼睛一眨，摇头晃脑的让父亲用了几两新下的好茶抵了画钱。
回到家大仓就迫不及待的翻出储物柜底的茶壶茶具开始烧水做准备，虽然没怎么泡过，倒也还像模像样，倒进茶碗里的茶也是清亮亮香喷喷的。捧起茶碗刚凑到嘴边，还没喝进嘴里，就觉得眼前的茶碗晃得他眼前一白，他一惊，险些没在自己的嘴唇上烫出个泡来。揉揉眼再去看那茶碗，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异常，他放下茶碗盯了半天，茶水差不多都快冷掉才再次拿了起来……
“我觉得那个傻大个不行！他绝对不可能养的了yasu。”黑猫此时化了人形，依是懒洋洋的窝在老板怀里。古董店老板摸着怀里人的下巴，摇摇头，“yasu走了以后你除了这两句就没再说过别的，那是yasu自己选的人，你要相信……”话还没说完，店门就响了起来，怀里的人闻到了来人的气味，恼火的推开店老板“啧”了一声，“看吧，我就说！”
年轻的老板万万没料到这次的打脸速度竟然会这么快，他看着匆匆走进来的高个顾客一脸的惊魂未定。
“我觉得你买我的东西有问题，我也说不清究竟是怎么了，它竟然会发光！一个茶碗竟然会自己发光！”大仓说着就将茶碗摆在了老板面前，三个人围着小茶碗等了半天，也没见着茶碗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您确定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吧……”大仓被这么一问也有些发懵。
“您看您这么不确定，我也并没有看到您所说的会发光的模样，我作为一个古董店老板也没办法帮您什么忙，而且……”他抬手指了指玄关处挂着的字体歪七扭八旁边还按着猫爪印子的一副“一旦售出，概不退换”的卷轴。“要不您先回去再观察几天？”
大仓看着老板那张正直又和善的脸又用余光瞟了眼那个表情与那只炸毛黑猫如出一辙的青年，只好点头答应。
待到大仓出了店门，那黑猫化作的青年撇了撇嘴，冲着老板笑骂了句“奸商。”
大仓还是不安的，盯着茶碗半宿终于扛不住的趴在桌边就这么睡着了，睡着睡着就又觉得眼前一亮，半梦半醒间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抓，手里一旦抓住了个软绵绵的东西便又眼前一黑昏睡过去，脑子里满是“可算被我逮了个现形”的快慰。
还没睁开眼大仓就觉得不对，这手里软绵绵热乎乎的可是个人手啊，明明家里就自己一个，这手不是自己的，那是谁的？心里一阵阵的发毛，屏住呼吸壮足了胆子才微微把眼皮错开一条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大仓在心里无声尖叫，是个陌生人！还长的挺好看！这下可怎么办？
“所以你还想拉着我多久？醒了就请把眼睛睁开，我好做一下自我介绍好吗？”被大仓牵了半夜小手的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气势挺强，毫无作为客人的自知。
大仓反应了半天才敢好好睁开眼睛，他们两个还维持着手拉手的状态，大仓趴在桌子边缘，那人穿着青色的衣裳小小一个就正坐在桌子中央，大仓刚买的茶碗却不见了踪影。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你什么目的？怎么进来的？我的茶碗呢？你为什么拉着我的手？”连珠炮似的问了一连串也没把手放开，反倒是握的更紧了，确定了这小东西就是个将要溜走的入室盗贼。
入侵者的膝盖微微抖动，他砸了咂嘴，脸上是不耐烦的模样，“我是这茶碗化成的精，是你请回家的，你昨晚在我刚现人形的时候就一把抓住我到现在都没放开，傻乎乎的啰啰嗦嗦问这么多，真觉得自己跟错人了。”
大仓有些消化不来，但好在接受能力够强，“茶碗，精？？日常用品，能成精？！！！”
桌上的小家伙有些生气了，皱着鼻子噘着嘴，提高了调门，“怎么就不能成精？我汲天地灵气，取茶中精华，靠着供养者的阳气修炼千年成的精，不能因为我是个茶碗就小看我。花有情，树有灵，为什么日常用品就不能成精？你这是歧视，是偏见！我不管，我不管，你把我请回家了，你就得养着我！”
大仓看他说着说着气红了脸，觉得这小玩意还挺有趣，把什么害怕怀疑一并抛到了脑后，捻着小孩儿的指头肚忍不住想逗逗他，“我凭什么养着你？我是去那店里买画，碰巧把你捎带回家，那店主也没提前跟我说清楚我买的碗里住了个妖精，我要是早知道会把我吓一跳，我肯定不会买你回来。信不信我把你送回去？”
“不行不行！你这是……嗯……这是始乱终弃！”小妖精一慌就用错了词，“再说了，你要是不接住我又盯我看那么久，我才不会以为你喜欢我想把我带回家的，都已经好几百年没有人这么盯着我看过了，我又贵，一般人都只是问问然后就放弃了，但是你掏钱那么利索，我能不误会吗？我也想过你要是当时折回店里去就这么把我放下，退回去也就算了，但你偏偏又把我带回了家，你要是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再把我带回来？还又盯着我看了那么久，我才想着要现形出来，我没想过要吓你，这事……这事都赖你！”
得，大仓这下是真把小妖精惹急了，眼看着小妖精的眼泪都滴溜溜的在眼眶里打转了，大仓拉起他的另一只手安慰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想逗逗你。没想过要退，”他这才看见小妖精缓和下了表情，“再说那边不退货不是？”要不怎么说的，嘴笨害死人，话音刚落，小妖精又皱起了眉，抽抽搭搭的这就要哭，大仓连忙伸手揉揉小妖精的头顶，“呸呸呸，就当我没说后头那句，我不会安慰人，但是既然我把你买回家了，你又跟我解释清楚原委了，只要不伤害我和家人，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小妖精终于是有了笑脸，嘴巴咧开露出一对明晃晃的小门牙，倒是可爱的紧，“我不是那种害人的妖精，我道行浅，不能保人家宅平安，但你要是好好养我，用我喝茶饮水，我定能保你身体健康，我真的可好养了！真的！”说着就一跃从桌子上蹦了下来，高兴的转了个圈，坐到了大仓对面，“你看，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咱们两个互通姓名，我告诉你养我的方法，不需要多复杂的仪式咱们俩就可以立契了，是不是很方便！我叫安田章大。你叫什么？”
“大仓，大仓忠义。”
“好的！现在你要好好听仔细！”小妖精清清嗓子，规规矩矩的坐正，“第一，我不能磕不能碰，第二，我要用好茶喂养，茶要新，水要净，水温也要控制好，第三，要常清洗擦拭，毕竟干干净净的对咱们两个都好，第四，我除了这些还要吸人精气……”还没说完第四条就被大仓打断了。
“等等吸人精气？要怎么吸？”大仓一瞬间心中竟动了绮念。
“当然是靠这里呀！”小妖精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又点了点大仓的。
“KI…KISS！？”大仓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小妖精露出了费解的表情，眨了眨眼睛，“你们现在都管喝茶叫KISS了吗？”
大仓惭愧的挠了挠脸，哈哈干笑了两声。
“那现在，做好准备了吗？”小妖精睁大眼睛，眼神炯炯。
大仓搓了搓膝盖郑重的点点头，抬起头来看向安田，只见那妖精的小脸越来越近“啵”的一声，在大仓的嘴唇上印上一个响亮的亲吻。“从今以后请多关照啊！我的主人！”
大仓只觉得胸口一紧，捂着发热的脸轻声抱怨了句“什么嘛，这就是KISS啊。”
事实证明这个叫yasu的小妖精确实是很好养的，平常不怎么现人形出来，只有在大仓泡了好茶顺便吸足精气之后才跑出来。现了形后也不乱跑，赤着脚哒哒的跟在大仓身后，看着大仓做事然后好奇的问东问西，时不时爬到大仓面前“嘭”的化作本体提醒大仓喝口水。时间一长大仓家中的啤酒咖啡可乐之流几乎绝了迹，架子上摆满了好茶，就连身上都染上了茶香，以前总觉得茶味淡薄，是老年人爱的东西，现在竟也能发觉到它的美味之处了，但总归还是有一部分原因是受家里豢养的小妖精的影响，他的身上就总是有股清甜的茶香，每当他将茶碗捧至鼻底就会闻到，幽长细腻，简直要把人的魂魄勾了去，却也是真的勾了去。安田总会在剩下最后一口茶水时变回人形，笑嘻嘻的将唇齿间的最后一口香气哺给大仓，留恋于美味的大仓这时才会真正的感觉到妖精到底是妖精这回事。他开始总以为妖精是有意的撩拨，但后来才发觉这是无意识的结果，安田说，“我喜欢看你饮完水时爽快的表情。”这样会让他有种身为茶碗的特殊成就感。大仓拿他的天然毫无办法，只得在晚间抱住满怀的茶香做些旖旎的梦。这让一个成年男子可怎么受得了。
“所以我该怎么办？”大仓只能找到那卖他茶碗的“无良”老板寻求售后服务，老板摸着下巴，半天也不说话，反倒是他身边叫subaru的猫妖青年绕着没收回去的尾巴，懒洋洋的说，“阳气这东西，妖精可一点都不嫌多。”大仓看着滚动在黑猫与喉头上下滑动的老板之间的炙热眼神，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坚定了信心明确了目的，但到真正实践时却又乱了阵脚，单是把小小的一团安田搂进怀里就心里发慌，总觉得这么做不应该。安田是妖精没错，属于自己也没错，倘若是真的就这么利用他妖精的本性做了的话，恐怕连自己都觉得不齿。
于是他决定堂堂正正的跟他的小妖精表白，在他的古董茶碗正盘腿坐在电视机前沉迷于偶像剧集时，他拉着他的手，打断了电视里正你侬我侬的痴男怨女，正经的气氛让安田忍不住想笑，大仓说“yasu，我想问问你，你喜不喜欢我。”不出所料他得到了可想而知的答案，简单的两个字，让他心情复杂，于是拉着他的小妖精解释起了“喜欢”这两个字的意思，他认为自己的喜欢和茶碗的喜欢是不一样的，他说他喜欢茶碗，而且对茶碗的喜欢远不止是茶碗而已。绕来绕去，把自己都绕的迷糊起来，看着他的小茶碗依旧仰着张天真的小脸，大仓有些着急，心里像装了只扑棱棱的飞蛾，撞得胸口阵阵发痛。甚至生出了“他是只茶碗，他怎么会懂”的怀疑。
“我懂的。”他的小茶碗用头顶去碰他的下巴，眼神里还闪烁着些许委屈，“我都懂的，我是妖精，能窥见你心里的想法，你可别小看我。而且我也知道，”他伸手环上大仓的肩，像平素里交换最后一口茶水的动作一样，认认真真的交给大仓一个徒有香气的吻，“这个叫做KISS，和喝茶不一样。”后来大仓才从店老板那里知道，妖精认主人可不是那么随随便便的，这一开始，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然而说到底，大仓还是需要再忍耐些时日，一点一点的循序渐进才能让他的小妖精习惯更加亲热的举动，以防止在情绪高涨时突然害羞的变回茶碗来。
黑猫咬了口古董店老板肉乎乎的脸颊，“maru，要不给那傻大个补补妖精的知识吧，这次少收他点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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